现代农业发展与农业科技进步
——在第五届湖湘三农论坛上的学术报告
张红宇
各位领导，各位同志，非常高兴有机会参加湖湘三农论坛。这个论坛搞了五次，本人是有幸第一次参加，而且湖南是我们国家的粮食大省，这些年在工业化、城镇化的发展过程中，农业现代化也搞的有声有色，所以我愿意就现代农业和科技进步这么一个主题做一个专题汇报。我想在汇报之前，把我们的视角稍稍拓展一下。
一、中国当前的农业和农村的经济形势
最近一个时期，宏观经济的一些走势引人关注，农业和农村经济的发展与宏观经济的国内形势包括全球形势紧密相关。从农业和农村经济发展的角度来讲有好的一面，这个好的一面，在最近两年特别是今年，大家可能都非常熟悉了，无论是党的各种中央文件还是新闻媒体的宣传，都讲在党的十六大以后，这么近十年间的时间，中国的农业在方方面面都取得了重大的进步。我们讲这个重大的进步，一个方面表现在粮食和主要农产品充分的供给，满足了13.47亿人的吃饭问题；第二个方面，农民的收入这些年保持一个不断向上增长的态势；第三方面，这些年，农业和农村的民生问题得到很好的结局；第四方面，这些年，农村的改革无论是在土地制度，还是在组织制度包括金融保险制度方面都有大的突破和进展。
但最引人关注的还是两个大的方面：一个就是所谓的粮食“八连增”。我们粮食实现了从2004年到2011年的八年连续增长，2003年，粮食是8664亿斤，到去年粮食的总量达到了11424亿斤。与此同时，肉类总产量去年达到了7950万吨，去年的水产品（湖南也是水产品大省），达到了5600万吨。粮食11424亿斤，肉类总产量7960万吨，水产品产量5600万吨，人均分别达到了426公斤、60公斤和40公斤。我给大家讲这三大指标都超过了世界平均水平，也就是说世界平均水平，去年的粮食占有水平是335公斤、肉类是40-45公斤，我们是60公斤、水产品全世界平均是25公斤，我们是40公斤。特别值得欣慰的是今年上半年，粮食继续增长，我们的夏粮在去年同期增长的同时，今年夏粮又增长了71亿斤，也就是说我们今年如果再继续努力的话，那么全年的粮食丰收还是有希望的，这是一个大的亮点。
第二个大的亮点就是在去年、前年农民收入分别超过上一年城市居民收入增幅的基础上，城乡差距有所缩小。2010年，农民收入扣除物价以后增长了10.9%，城市居民收入扣除物价以后增长了7.8%，农民收入超城市居民3.1个百分点。去年，农民收入达到6977元，扣除物价以后增长了12.4%，城市居民收入扣除物价以后增长了8.4%，农民收入超城市居民3.1个百分点，而且是八年连续保持较快速度的增长，每年扣除物价以后都增长了6%以上。今年上半年，农民的现金收入扣除物价以后增长了12.4%，高于同期城市居民可支配性收入增长2.7个百分点，所以说农业、农村经济形势好表现为两大亮点。
这两亮点无论从国民经济的角度来观察，还是从全球农业的角度来观察，意义都非同小可。 从国民经济这个角度来观察，大家都知道，在2008年以后，在全球金融危机的背景之下，我们在党中央、国务院的英明领导下，应该讲我们的宏观经济形势是非常不错的，但是也要看到，从去年下半年以来到今年，我们确实是遇到了与往年不一样的宏观经济形势。那么宏观经济形势表现为两个大的指标。尽管我们这些年理念上有保增长、控物价、调结构、惠民生这么四大主题，但是保增长现在叫“稳增长”，控物价一直是制约国民经济发展的两个核心目标。那么从增长的角度来讲，GDP 的增长速度事实上去年是
9.2%，应该讲这还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数字，但是如果联系到去年第一季度到今年上半年第六个季度的GDP 的增长速度，大家很容易观察到GDP 的增长速度是逐季度回落。去年第一季度是9.7%，第二季度是9.5%，第三季度变为了9.1%，第四季度变为了8.9%，今年第一季度是8.1%，第二季度是7.6%，这个曲线当然是增长的曲线，但是增速在下滑。第二个宏观意义，比较有标志性的就是CPI ，也就是物价指数，去年全年的数字不是特别的理想，CPI 是5.4%。原来我们特别担心通货膨胀，但最近一个时期，CPI 的下落速度还是非常快。大家都知道6月份的CPI 已经下降到了2.2%，7月份的CPI 是1.8%，那么GDP 的曲线继续向上，但是增幅在下降。CPI 曲线下滑的比较明显，那么7月份已经下降到1.8%，也就是双下降的话，对于宏观经济形势来讲还是非常不宽松的。在这种背景之下，粮食包括主要农产品的供给充足，对于确保GDP 的增长特别是对于控制物价的过快上涨意义非同小可，是积极的。今年开春的时候，有很多同志在问：“你说粮食和农产品的供给是充足的，为什么CPI 去年全年是5.4%？”我的回答是如果去年的粮食和主要农产品的供给不充足，去年全年绝非是5.4%，很可能是6.4%，甚至是7.4%。正因为农产品供给是充足的，价格相对是稳定的，所以我们表现出来整个的CPI 也罢、GDP 也罢都在比较理想的状态运行。当然，最近半年情况有些变化。这是从国民经济、宏观经济这个角度来讲。
从全球的经济，特别是从全球农业这个角度来讲，去年我们11424亿斤的粮食总量，折合5.7亿吨，全球去年是72亿吨，粮食总量是23.23亿吨，中国粮食占全球粮食的1/4。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粮食生产国，作为全球最大的粮食消费国，美国是全球第二大的粮食生产国，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农产品出口国，如果这两个国家粮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应该讲全球的粮食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今年2月份，我有幸跟我们
韩长赋部长一块陪同习近平同志到美国访问。我们到美国访问就搞了一个中美农业高峰论坛，这么大一个场面，四个单元，第一个单元就是全球粮食安全，这个单元，我是中方主持人也是主发言人，我讲完中国关于粮食安全的一些看法，中国的粮食生产情况，美国农业部一个副部长讲美国的农业，讲美国的粮食，讲完以后，我们形成一个共识，如果说中美的粮食没有大的问题的话，应该讲全球的粮食是有保障的。事实上，今年上半年大家可能也注意到，美国极度干旱的话，对于6月份以后的全球粮食价格上涨产生的很重要的影响。从另外一方面也表现出来，美国作为全球最大的粮食输出国，有1/3的粮食、1/3的棉花、1/3的大豆都是由美国提供的，那么它的粮食和农业生产情况变化的话，对全球的粮食价格是有大的影响。所以我讲我们的农业和农村经济的发展从正面这个角度来看，对国民经济、对全球粮食安全是作出了积极的贡献。
但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刚才给大家报告，由于去年早期的美债危机，无论是欧债危机，还是今年上半年的希腊危机，全球经济复苏到目前看来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在这种宏观经济的背景之下，中国作为全世界最大的进出口贸易国之一，我想对于全球经济影响也是高度相关的。也就是世界经济的低迷对于中国宏观经济的影响显而易见是非常明显，而且这个宏观经济影响不仅对中国大的指标方面有重要的影响，对中国农业的影响也是显而易见。
最近一个时期，我密集到湖北、湖南，包括浙江、福建做一些相关的调查。我发现在全球这么一个背景之下，在宏观经济这么一个背景之下，中国的农业和农村经济现在显然有四个方面的变化，或者叫四个方面的影响，是应该观察到和注意到的：
第一、宏观经济特别是世界经济的变化，对中国的粮食特别是对粮食价格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我们这些年为什么粮食能够保持“八连增”，有个很重要的问题就是粮食的价格是逐年稳定增长，每一年的粮食，玉米、小麦、水稻大体增长都在10%-15%。但今年上半年小麦生产，特别是小麦的收购遇到了这些年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一个就是企业入市不太积极，价格出现低迷的情况。我7月份到河南、湖北调研，今年的小麦价格当然还是在去年的基础上继续保持上升的态势，但是今年的增长幅度非常的微弱。我们在河南、湖北调研，今年的小麦最低收购价是1.02元，在6月份、7月上半月按这个价格收购的只有20%左右。换句话说，70%、80%，企业收购的价格都是低于这个最低收购价的。很多种棉大户包括产业化的龙头企业纷纷反映，如果小麦的价格好不了，势必影响早籼稻的价格，早籼稻的价格如果没有像往年一样保持10%-15%的增长，对后期的粳稻的收购价格乃至于对农民的种粮积极性怎么样都是一个大的问题。
第二、全球经济低迷，特别是粮食包括能源、石油的价格。大家都清楚，这三个价格现在是交织在一块的。在6月份之前，全球的资源性产品价格一直是处于一种回落的态势，6月份以后，全球的小麦与期货价最近这个时期是涨的，涨了20%、30%，甚至涨了40%。但是在6月份之前全球的价格是低迷的，这种价格的低迷对于中国农产品的冲击是非常明显的。事实上，大家都清楚这些年农产品特别是加入世贸组织以后，我们遇到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我们在其它产业发展方面，我们遇到的问题都属于顺差。比如出口的工业产品表现出的顺差是比较大的，去年进出口贸易总量已经达到了3.6万亿，但是在其它产品表现顺差态势的基础之上，农产品从2004年以后一直表现为逆差状态。去年农产品进出口额是1557亿美元，在整个3.6万亿美元的比重不大，也就是整个进出口贸易里面，农产品进出口只有4%左右，1557亿跟3.6万，不到4%。但在这1557亿里面，我们出去了多少呢？608亿美元，进口了多少呢？949亿美元，逆差341亿。我要告诉大家的是，1-6月份这个表现就更为突出。1-6月，我们进出口贸易额是846亿美元，我们出口了多少呢？出口了299亿，剩下的都是进口的，那么逆差是多少？248亿。那么，1-6月的农产品贸易逆差是248亿，按照这个比例，很可能全年贸易逆差在500亿左右，去年是341亿。第二，从前年，我们农产品贸易，粮食的进口量是不大的，主要是大豆、棉花、糖料，从前年开始，逐渐出现了玉米进口，去年玉米已经达到170万吨，今年无论是玉米还是小麦甚至稻谷，我们都处于净进口状态。1-6月，玉米进口了217亿万吨，小麦进口了206万吨，甚至湖南是稻谷生产大省，稻谷净进口1-6月99万吨，三个产品的净进口就超过了500万吨左右，按照这个态势下去，我们感觉还是非常值得关注的。为什么进口量这么大？一个是有需求。第二个，全球的粮食价格是低迷的。
第三，对农民收入的影响我以为非常显而易见。我刚才给大家报告了好的一面，说农民收入今年1-6月扣除物价以后增长了12.4%，但是我要告诉大家同比是回落了1.3个百分点。尽管同期超过城市居民2.7个百分点，但是自己和自己比，增速是回落了1.3个百分点。反过来，城市居民尽管今年上半年的可支配性收入只增长了9.7%，但是同比增长了2.2%，换句话说，它去年的1-6月是增长了7.5%，今年上半年是
9.7%。再分析一下农民收入的构成，湖南是最有代表性的，因为湖南的构成跟全国的比例差不多是高度相一致的。在全国的农民收入6977元里面，家庭经营收入也就是卖粮食、卖猪的（湖南也是粮食、生猪大省）占了46.2%，工资性收入（就是外出务工的）占了42.5%，转移性收入（就是各种各样的补贴）占8.1%，财产性收入占3.2%，正好100%。也就是说决定农民收入的是两大因素，一个是家庭经营收入，一个是工资性收入。家庭经营收入主要是卖粮食和卖猪的，在座的都是专家，所以也都很清楚，今年的粮食在去年的基础上仍然有所上涨，但是增速是下滑的；第二生猪从去年下半年来讲一直是一种低迷的状态，直到最近一个月生猪的价格才每个礼拜有所回落，粮猪比一直是1：6，去年好的时候是1：9，农民养猪是赚了钱的，但是今年上半年有小规模养猪户是赔钱。那么，一个是猪，一个是粮食，决定了农民的家庭经营收入肯定
是今年要受影响。我告诉大家，1-6月，农民的家庭经营收入同比增长了14.4%，但是增速下滑了6.6个百分点。二是工资性收入。湖南也是劳务输出大省，到广东、上海的很多，工资性收入今年1-6也同比增长了14.9%，这个数表面不错，但是增速下滑了6.3个百分点。家庭经营收入下滑6.6个百分点，工资性收入下滑6.3个百分点，也就是说今年农民的工资性收入肯定也要受影响。如果这两个受影响，正好89%、88%，也就是差不多90%的收入就受影响。所以，我们讲现在观察农民收入是一个非常值得关注的现象，湖南最近在搞所谓的农民收入倍增计划，也就是说如果今年的农民收入不景气，会不会影响明年、后年的农民收入，我以为非常引人关注。
第四、整个国家的财力今年确确实实跟往年相比宏观数据表现并不乐观。事实上，1-6月，国家财政（中央财政）同比增长了12%，但是同比增速下滑了19个百分点。也就是去年1-6月，整个国家财政增长了31%，今年增长了12%，这个财政增长速度，对于农业的支农、强农、惠农政策，包括我们能不能继续保持这种稳定的增长态势就带来了一定的挑战。
所以，撇开今天发言的主题，我想给大家汇报一下，确确实实当前的农业和农村的经济形势有好的一面，粮食和农民收入继续保持增长，但是也有值得观察的一面，也就是宏观经济形势对于粮食和农产品的供给对农民收入、下一步的强农惠农政策都有些挑战性的问题，需要有大的思考。
二、中国特色现代农业的内涵
怎么应对这种形势？我以为现代农业成为一个不二的选项，所以我想把话题引向现代农业发展与农业科技进步。现代农业是从传统农业向经过农业现代化实现的一个农业发展形态，现代农业是2007年中央1号文件的主题，本人也是1号文件起草组成员。那么把现代农业和科技进步结合在一块，科技是今年中央1号文件的主题。我以为，确实是应对无论是历史或是当前还是未来一个时期，宏观经济的形势表现也罢，下一步国民经济健康可持续的发展也罢，决定了中国必须要搞现代农业。
那么对于中国而言的现代农业的概念是什么？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全世界有200多个国家和地区，撇开个别的国家和地区农业不占支配地位甚至农业微不足道，比如新加坡这样的国家、香港这样的地区，绝大部分国家和地区，农业都是支撑国民经济的基础。如果每一个国家有一个农业发展的目标或者农业发展的法律、相关政策，确保供给是最为重要的。怎么样保供给？现代农业成为一个不二的选项。现代农业在中国是个什么概念？按照2007年的中央1号文件的要求，现代农业不外就是现代的装备、现代的科技、现代的经营理念、现代的产业体系，用现代的有知识的年轻人经营的农业称为现代农业，现代农业在美国、日本可能要求都不太一样，那么在中国现代农业由于人多地少，资源非常短缺，包括湖南这些年在粮食不断增长的前提下，资源在不断减少，这就赋予了中国的现代农业必须在劳动生产效率、土地产出效率和资源配置效率三方面都要有所进步。在三个要素、三个生产效率提升的同时要提升我们的综合生产能力、抗风险能力、可持续的发展能力。
按照现代农业发展的要求来看，大家都知道，现代农业在全世界不同的国家、不同区域表现出非常不一样的两个大的概念，或者叫两个板块。铁军教授是走遍了世界山山水水，关于这方面他有很深刻的见解。我们大家都知道，美国实际上是最重要的农业大国之一，美国的农业特点是什么？资源非常广茂，但是劳动力相对短缺，所以美国的现代农业非常强调的是劳动生产效率，使用机械化的运用来替代劳动力的应用，所以它讲究的是一个人产出多少，这种模式就是大农业、大农场的模式，强调的机械化的作用。反过来看，日本和韩国跟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这些国家是完全不一样的，日本和韩国这样的国家的农业是什么？高投入、资本密集、技术密集、人多地少。那么这些国家强调的跟美国不一样，美国强调的是一个人能生产多少，在日本、韩国、中国台湾强调的是一块地能生产多少。中国的现代农业如果要用最精炼的话来讲，就是这里面提到的，中国特色的现代农业其实就是多元化。在中国，我们观察现代农业，既可以看到美国模式的翻版，也可以看到日本、韩国农业模式的翻版。7月份，国务院在黑龙江佳木斯召开了现代农业现场交流会，湖南、湖北特别是贵州、云南的农业厅厅长到黑龙江佳木斯看了以后，他们真的不相信中国的黑龙江尤其农垦有如此规模大的农业。
世界银行的行长佐立克到黑龙江看了以后，说黑龙江的现代化的大农业不输于任何一个国家的大农业。我给大家讲什么叫大农业，在黑龙江这样的一些农业区，农机作业，一次性投入，买一台拖拉机500马（力）、600马（力）的，一次性投入200万、300万，500马（力）的拖拉机的作业量是什么情况？24小时不间断作业，一次性完成耕种、播种、拔地，24小时干掉多少？干掉2000亩到3000亩，这在湖南是根本不能想象的情况。但是在中国的黑龙江、在中国的新疆、在中国的内蒙古东部，这种现象是普遍存在的。反过来看我们的东部地区，比如浙江、广东、上海，类似于日本、韩国、中国台湾那种一块区域里面资本密集、技术密集、劳动密集，1亩地、10亩地产出几万、几十万甚至更高的产值，这种农业也是同样存在的。所以中国的现代农业是一种多元化的，它的要求就远远超过了对于日本农业的要求，对于美国农业的要求。你们有美国的农业，我只要劳动生产效率高就行。至于我1亩地产出多少，对于我来讲并不是最最重要的问题。反过来看日本和韩国来讲，我的地是非常稀缺的，地要怎么样利用好，是我们现代农业发展的指向。而在中国，既要强调劳动生产效率，也要强调土地生产效率，特别是要强调资源的配置效率。在这种情况之下，从事现代农业的发展，我以为有五个大的方面需要高度关注。
三、深化土地经营制度的改革
在深化土地制度改革方面有三个要点。（一）怎么样在稳定家庭承包基础之上，明细农户的产权关系，使农户所有权、承包权和经营权三权分立。
我首先给大家一个概念，家庭承包这种基本制度在中国无论从政策还是从法律角度来讲都是长久不变。这个长久不变有两层含义：（1）作为基本制度，作为土地的基本制度长久不变；（2）作为人地对应关系长久不变。在这个基本制度之下，什么叫土地确权，什么叫三权分离，我一直有这么一个看法。农村土地集体所有这没有任何悬念。但是农户作为社区成员权，社区成员拥有的土地承包经营权，我问大家是两个权利还是一个权利？我以为是可以细分的两个权利。作为成员权的话，你拥有土地的承包经营权，但湖南的农民要到广州去打工了，这个地转出去了，你转的是什么？你转的是经营权，没有转承包权。为什么把经营权和承包权分离？我以为承包权，也就是说作为成员拥有的承包权可以带来财产收益，我转包转让的转包费要落到我的名下，张三李四，要实实在在落在我名下。反过来讲，我转出去的是经营权，这个经营权可以在更大范围内流动，不光是我本村的，甚至是外村的、外县的，都可以流转给他，目的是使它的资源配置效率更高。
所以，我们讲所谓的深化农村土地制度改革，第一个有没有一个“三权”分离的必要。我十多年前就有专门写过博士论文。第二个强调“三权”分离的目的是推进经营权在更大范围内流动，这种流动是现代农业发展的必须。现在看起来，土地承包经营权的流动，对于现代农业发展越来越重要。刚才在开幕式期间，很多领导同志在跟我讲，现在局部地区的撂荒现象，效益不高，怎么样克服？我以为土地承包经营权的流转是一个大的方向。去年年底，全国土地承包经营权的流转已经达到了17.9%，在黑龙江已经达到了30%以上，在上海、苏南地区已经达到了80%以上，这个势不可挡的。那么土地承包经营权的流转从制度完善这个角度来讲，确实有需要。我这里提出三个不得：不得改变土地的集体属性，不得侵犯原承包户的利益，不得改变土地的使用方向，依法、自愿、有偿。你只要按照这个原则来讲，我以为我们土地承包经营权的流转应该讲大大地向前推进。第三发展适度规模经营。现在看起来，一家一户搞农业，这是个基本方向，全世界都这样的。但是一家一户搞农业的话，对于商品量，包括对商品粮、商品猪的提供确确实实是有约束的。事实上，包括湖南这样的地方粮猪大省，过去每一家农户都养猪，现在养猪的还有吗？从全国统计来讲，现在养猪户只占整个农户的1/4，而在去年出来了6.6亿头生猪，也就是说2个人一头猪，这怎么生产出来的？三个1/3。1/3，也就是25%的农户还生产50头以下，1/3是50-500头，另外1/3是500头以上的规模化养殖。我告诉大家一个信息，500头以上的规模化养殖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规模经营的好处无论从种植业还是养殖业的角度来讲，显然是有利于降低成本。一个人种3亩地、5亩地买一包化肥是100块还是99块无所谓，一个人搞个3000亩地、5000亩地，一包化肥多少价绝对是要讲究的。包括今年1号文件是科技，所谓的科技进步最容易在什么经营主体得到推广？就是新的经营主体，就是规模大户。3亩地、5亩地的散户，这个种子是不是优良品种，是否抗旱，是否耐涝，无关紧要。他搞到3000亩、5000亩，这个种子能够带来多少收益，他绝对是要考虑的。所以降低成本，增加产量，提高效率。我们观察了一下，在适度的情况之下，规模经营的水稻亩产要高100斤左右，小麦要高50斤左右，玉米也是高100斤左右，也就是三种谷（玉米、水稻）可以达到50公斤，小麦可以达到25公斤，那么这对国家粮食安全意义非同小可。所以，第一个大的问题就是怎么样深化农村土地制度改革。
四、转变农业的经营方式
现在有2.4亿农户，家庭经营的制度长期不变，但是在家庭经营的基础之上怎么样和社会化的大生产对接起来，就有一个节约化、专业化、标准化和规模化的问题。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提升农产品质量安全，千家万户，这么多分散的群体我们容易做到？还是标准化的情况之下容易做到？还是在节约化的情况之下容易做到？我们都讲农业生产成本越来越高，产值效率越来越低了，如果是在节约化的情况之下，那么情况又是怎样？事实上，现在随着区域化、专业化的分工，比如湖南形成了全国最集中的水稻生产地，河南形成了全国最集中的小麦生产地，吉林形成了全国最集中的玉米生产地。这个专业化的分工、布局越来越明显，完全是市场经济的，并不是政府去推的。我们过去说，前二十年到美国说黄金玉米带、棉花带，但是我们观察一下，现在中国的农业这种布局也是非常明显的。小麦带，甚至我们的棉花，1/3的棉花产值于新疆，而且新疆这个1/3是越来越大了，原来的棉花是全国各地都有，包括湖南，但是棉花的面积现在越来越集中在新疆，苹果越来越集中在陕西和山东，柑橘就是长江柑橘带，主要就是湖北、湖南和江西，这都是区域化和专业化分工的结果。
第二，在小生产和大市场对接的时候，新的经营主体的涌现和培育越来越重要。种田大户、家庭农场、专业合作社，我给大家报告，到目前为止，全国各种各样的专业合作社，种粮合作社、养猪合作社、运销合作社、加工合作社已经达到了53万家，去年一年基本上一个月就增加10000家。我们产业化的农业生产企业，全国28万家，这种产业化的经营组织，这种专业化的合作方式，对于农民小生产和大市场的对接产生了积极的推动作用，这也在很大层面上解决了我们所谓的“谁来种地”问题，解决了我们农业老龄化、农业副业化、农业兼业化方面的问题。所以转变农业的经营方式非常的重要。
第三，在农户的生产和市场的对接上，我们的社会化服务体系网络怎么样。去年，我在安徽蹲点了一个月，我发现老头、老太太种地非常普遍，我原来以为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后来我问他们种田困不困难，他说要看怎么看，现在种小麦和玉米一年两熟，在耕地、收获这个环节基本上是全部机械化，没什么大问
题。如果政府在发展机械化特别是能够在抗旱、包括防治病虫害几个作业环节能够解决我们的劳动力，应该讲没什么大的问题。比如说湖南就是水稻的插秧，集中育秧和分散育秧，这个劳动力就完全是不一样的。那么集中育秧和分散育秧就是个社会化服务，也就是说我们能够社会化服务的各种专业环节，我们能够细分出来，那么产业链条延长，细分以后，有些环节、有些作业拿给社会各种各样的中介、社会上的各种各样专业化的经营组织，让农户就是做平时的田间管理，老头、老太太完全可以的。日本、韩国的农民能做得到，中国的农民同样是做得到。所以我以为第二个大的问题就是经营方式的问题。
五、推进农业科技进步
今年1号文件的主体，我们说发展现代农业，现代农业是什么概念？怎么样把土地制度有所完善？在中介、社会化转变经营方式方面有什么考虑？更重要的就是农业科技进步。为什么今年中央1号文件聚焦农业科技？我跟大家讲，正好是这么个题目，我也不展开讲，因为下面很多专家会谈到这个问题。其实今年1号文件在农业科技方面就四个环节把握住就行了：
（1）怎么样在科技创新方面有所突破。在湖南讲科技创新最有说服力。袁隆平这样的科技创新，中国十年、二十年都在享受这种成果，但是我们这十年，未来三年、五年、十年，有没有类似于袁隆平杂交水稻这样带有革命性创新的东西？这是需要我们高度关注的。杂交水稻生产在全世界都是属于一流的，但是在小麦、玉米，无论从单产还是节约化的生产方面，相对于发达国家我们的差距还是非常明显。那么今年的1号文件首先要解决的就是所谓的基础科技创新的问题，包括优良品种的研发问题。我们为什么把科技定性为公益性、基础性和社会性，要有一种长期作战的准备，这是第一个需要解决。
（2）需要解决的是科技成果的转换率，这个问题现在很脱离实际。像袁隆平先生这样的脚踏实地的还真的不太多，现在的院校满足于科研成果写在书本上，论文发在什么什么级别的刊物上，而不是说这个科研成果在实际推广了多少亩，农产品提升了多少斤，不是满足这个。凭职称也是评的论文，不是评的实践，可能考核机制也不太一样，考核也有个手段问题。所以科技成果的转换成果怎么样。
（3）科技的技术推广情况怎么样。我们几十年的科技推广，我大学毕业，82年到农业部遇到的问题就是“线断网破人散”，说的是农业科技队伍体系，现在这个现象应该讲有了本质性的改观，但是是否达到了中央的要求，我以为确确实实还需要很大的努力。如果农业科技第一线的，包括老龄化、知识更新不足、后继乏人的话，那么农业科技的希望在什么地方？这都是值得反思的。
（4）科技人才的培养。现在的大学生，第一，高中生是否愿意上农业大学；第二，上了农业大学是不是全部从事农业工作；从事农业工作是不是都是在第一线从事农业工作。怎么样培养这类的大学生？清华、北大一年收多少钱？对于农业院校的学生是不是也按照相同的标准来收取费用？这都是需要认真研究的。我经常在讲，包括在清华、北大也跟学生讲，你们将来出了挣大钱的，现在交点高学费是理所应当的。对于农学院将来的学生，他的收入显然是比清华北大的学生出来收入要低一些，有没有道理对他们收取高的学费？所以这都是属于机制、体制问题。在科技进步方面，我们也要有所作为。
六、发展农村金融保险
现代农业跟传统农业最大的区别是现代农业相对要讲规模，相对要讲效率，相对要讲产出。一个农民种3亩地、5亩地，养3头猪、5头猪，绝对对农村金融保险没有更大的需求。但是一个人养猪养到3000头、5000头，转包转让土地搞到3000亩、5000亩，他一天都离不来金融保险。我举个很简单的例子，现在在湖南这样的地方，1亩地的转包费用大概是300-500，如果说一个农户搞100亩地靠自有资金还没有问题，三万、五万嘛，但是搞个3000亩、5000亩，那就是30万、50万，一般的农户是没有这个能力的；搞3万头、5万头的养猪厂，就那个饲料的流动资本就是不得了的压力，所以现代农业缺不了金融保险的支撑。但现实来看，2007年以后，农村金融的改革确确实实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比如在机构创新、产品创新、服务创新三大方面都有很大的进步。比方说2007年以后，产生了一大批村镇银行，农民资金扶助组织、小额贷款公司，包括邮政储蓄银行的建立，在很大层面上都为农户发展生产提供了更多的金融机构的选择，而不是过去只有1家农村信用合作社，这是机构创新的问题。第二，现在农民到银行部门、金融部门去贷款的话，相对产品这个角度来看，抵押产品比过去还是要丰富得多，特别是在一些金融改革试验区，农户的农机具、仓库，甚至农户的土地承包经营权能否流转、能否抵押、能否作抵押产品，都是可以探索的。所以在产品创新方面也有很大的进步。第三在服务创新方面，这些年我们做了很多的工作，应该讲都有很大的进步。但是相对农民的旺盛需要来讲，我们的金融供给在产品供给、机构供给、服务供给方面，我们还确确实实有很长的路需要走。
怎么样发展我们的金融保险事业我想是有这么几个大的环节。
第一、对于农户，搞300亩、500亩地发展农业生产，有效抵押物就是我转包转让的这块土地，这能否作为抵押产品，我最近在成都调研发现，成都有些种田大户就把它转包过来的土地作为一种抵押产品，跟金融部门商量，金融部门给他提供有效的贷款。比如我转包了100亩地，转包期限是5年，我到金融部门去说要贷款贷10万，1亩地的承包费是500块，那么100亩地一年的承包期限就是5万，两年正好是10万，我总共从第三方转包过来5年的期限，但是5年的期限不能全部抵押，只能抵押2年的经营期限，第1年、第2年抵押了，第3年来盘点说能够赔付，能够还给你，一点问题都没有。当然，这是两全其美，双赢。如果到第3年盘点的时候这个钱还还不了，怎么办？那么第3年来好好算账，第4年、第5年的经
营权，金融部门就收回来，转包给另外的第三方，那么在抵押权的探索方面不就获得了成功吗？不也就获得了双赢的结果吗。所以，这种都是需要探索的，特别是在金融改革试验区方面，我们都需要探索。包括农户的农机具。黑龙江农户的农业农机具，一个大型拖拉机100万、200万，完全可以作为一种抵押产品，你抵押10万、20万都不行吗？显然是可以的。所以，第一个扩大抵押品范围。第二，要让金融部门对农户发展现代农业提供信贷需要，你必须有相关的扶持政策。第一你对一般的金融机构面向三农进行扶持的话，恐怕要有一个专门的考核指标，不能按商业金融的一般标准来考核它来从事农村金融；第二是否应该有些专门的政策可以选择？比如货币政策，现在对农信社的银行存款准备金率就有优惠，你可以多贷款，一般的商业金融机构20个百分点的准备金，对于农信社只要交15个点、16个点，还有5个点的优惠，对于其它金融机构有没有这种政策？只要贷款的政策，这都属于货币政策。包括税收政策，营业税、所得税对于从事农村金融的机构来讲有没有相应的减免条例、条款，这是水平财税政策。对于边远地区从事农村金融的，我们面向农户有没有相关的补贴政策。出台相关的专门政策也是扶持农村金融做大做强的一个选项。第三，农业保险，现在有15个农业保险品种，小麦、玉米、水稻、油菜、大豆、棉花，林业里面的森林、橡胶，畜牧业里面的母猪、育肥猪、奶牛，西藏地区的藏系羊、青稞，今年3月又出来一个面对广西这一类地方的糖料。
到现在，在农业保险方面，品种还应该更加的拓展。拿湖南来讲，有些地方柑橘生产量很大，对柑橘能否进行保险。对于很多大城市、郊区来讲，蔬菜生产至关重要，那么对于蔬菜有没有保险，这都是需要在保险的品种方面有所拓展；现在遇到的问题是什么？保额偏低，保费对农民而言尽管不高，但由于保额太低，农民积极性不高。比如保水稻或者保小麦，普遍的情况是1亩地保200元，保成本，很多发达国家是保效益、保收益，你保200元的话农民还有什么积极性？就算闭着眼睛也不止200元啊。保猪，一头母猪保1000块，那母猪很贵的啊，所以老百姓一般积极性就不会很高了。所以在下一步，在保额方面是否要逐步随着在财政的增加而增加保额；建立巨灾保险基金。农业的话，灾害一出现，常常都是毁灭性的，一般的小的保险公司还做不了这类的事。从国家这层面来讲，中央的、省级的，巨灾风险担保机制需要逐步完善和建立。
最后，培养新兴的农民。
这个道理就不用多说了，谁来种地。40岁、50岁、60岁？没有任何问题。但中国现在遇到的问题和东亚的日本、韩国遇到的问题如出一辙，日本现在从事农业的第一线劳动力平均年龄65岁，韩国是55岁。我给大家讲上海是60岁，我们看的第一线，湖南是一样的，你到农村去，一个村一个村的，湖南是劳务输出大省，年轻人全部出去了。所以说农业后继乏人在美国不存在，欧洲比美国的情况要严重一点，但是也没有东亚的日本、韩国包括中国台湾，工业化、城镇化，劳动力大量外出，再加上自己那块地不够种，种的效益不好，所以就让剩下的那些人也无法按照这块地能够获得和从事非农产业平均的利润。所以日本也罢，韩国也罢，中国台湾也罢，甚至包括中国大陆的局部地区也罢，土地非常稀缺，有些时候撂费，为什么？效益太低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样解决农业老龄化的问题，农民老龄化、农业副业化、农村空虚化的问题，这是东亚国家面临的共同的特点。那么要解决好这个问题，我个人以为，第一，还是要对进一步地对农民分工分业，培养职业化的农民。也就是说农民是一种职业，绝不是一种身份。工人是一种职业，不是身份，工人现在一般有两种，作为职业来讲叫工人，但作为居民来讲叫城市居民，唯独农民，你说农民是职业还是身份？农民是职业，不是身份。所以我们讲培养职业化的农民，实际上强调的是专门的技能性赋予一个劳动力，是专门的技能。所以在这方面，确实有很多工作需要做。第三个，怎么样培养职业化的农民？比如现在的九年义务教育阶段，下面可不可以9+2，剩下的2年义务教育阶段或者职业教育阶段也是国家买单都是可以研究的政策。
关于现代农业，其实还有很多方面的内容。结合今天的会议主题，我是从现代农业的概念讲起，讲了五个方面的重点工作，那么讲的不对的地方请大家批评指正，谢谢大家！
（作者系农业部产业政策与法规司司长，本文根据录音整理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