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应该是,毛泽东让陈伯达教毛岸英。陈已为毛做了多年秘书,并谙熟中国历史,是延安公认的威信最高的文化人。但了解陈伯达的人都知道,他的逻辑思维强,文笔好,就是手懒,既不用功,也不刻苦,靠聪明。他写东西离不开田家英、陈真、史敬棠、何均四个人给他收集资料、做长编,最后他重新梳理并撰写成书。
陈伯达的福建官话说得蹩脚,很难懂,正式场合他讲五分钟的话都困难。最主要的是,他素不爱管闲事,当任何部门领导,都是甩手掌柜,一心只在修书上。
陈伯达对田家英很了解。1941年起在中央政治研究室他就是田家英的领导。田传统文化功底好,十九岁在马列学院当教员,善于表达,且和岸英关系又好。陈伯达把毛泽东交代的这项任务交给田家英,是顺理成章的,也可以说是负责任的选择。
毛岸英去苏联近十年,对其父毛泽东何以成为中国革命的领袖一点儿不了解,对中国革命也不完全理解。帮助毛岸英是组织上很重视的一件事。转战陕北期间,组织特别交代昆仑支部的于光远、曾彦修、史敬棠等,若田家英不在时,大家都有义务帮助岸英了解情况,熟悉工作。
朱老总的秘书何均,是父亲的好友,与毛岸英相熟。他也和我说起过我父亲教毛岸英的往事:
田家英给毛岸英当老师,非常尽职。他将中国历史和语文糅合在一起,按历史时间进程循序渐进地讲授。田家英九岁失学,知识主要来自自学。背诵经典古诗文,是他认为很有成效的学习方法之一,他常年坚持,成为一生的乐事。他为岸英设置的课程中,自然包括背诵,选择一些古今名篇要岸英背,并严格检查。
一次,家英督促岸英背毛泽东论述经济问题的文章,岸英背得不流畅,家英要求得一丝不苟。我见状替岸英开脱,说古文有韵律,好背,现代文不好背。家英没争辩,将这篇文章一口气背诵出来。他说,该背的东西就是要背,现代文也一样,学习非如此不可。
曾彦修也做过岸英的临时教员。1948年,毛岸英参加山东土改复查团,田家英特别嘱托史敬棠继续帮助毛岸英学习文史。田家英还把党内知识渊博的老前辈范文澜、叶蠖生介绍给毛岸英。
因此,回国短短几年,毛岸英进步很快。
一封书信记载了田家英对毛岸英的影响
1995年,史敬棠从“文革”被查封退回的书籍中,偶然发现夹在里面的毛岸英1948年给他的信。那年,因随康生到山东渤海区搞土改复查,毛岸英、于光远、吴剑迅、史敬棠四人在张家集小组,半年同吃同住,关系亲密。信是土改复查结束大家分手后写来的。信不长,但读来却令人回味。
敬棠同志:
到田家英处偶尔读了你写给他及彦修(即曾彦修——引者注)同志的信,颇有所感。
许多天前我曾经康公(即康生——引者注)处转你一信,不知收到了没有?
张家集党小组会上我对你的放肆的批评,今愿收回百分之八十。由于我对自己的认识错误,所以也不能正确地认识别人;现在我对自己的认识有了很大的改变,对你的认识也就随着改变了,出发点改变了。望你把我这一点反省当做衷诚之语,决不是那些专门为写信而写的门面话。
吴剑迅已到此地团校学习,你知道吗?我准备于数日内写信与他,我对他的批评也太过分了。
我现在原机关工作(即中宣部——引者注),与曾彦修、于光远诸同志在一起。准备在不声不响的工作中改过,能改到什么程度就改到什么程度,决不求那种可能的快,更不求什么“奇迹”。我愿意努力地真正学习一番,我的知识少得可怜!
田家英送了我一句话:“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我当把它作为今后工作与学习的座右铭。
过去我曾对你说我愿另名为“波别”,并要你给我写信时亦用此名,现在我对这一点也取消了,因为即在“跛鳖千里”这一句我曾决定把它当作自己座右铭的古话中,也潜伏了害我至深的毒素。
还有一点请你取消!记得你曾对我说,我的一大优点就是待人赤诚、纯洁、热忱等,事实证明我曾是一个不老实、不热忱待人的人,在这一方面田家英可替我多说几句话。
不是说客气话,我有许多地方应该向你学习,比如对工作忠实,采取老实态度,注意收集零碎材料等,请你在做教员这一点上,一本过去毫不吝啬的态度,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现在的工作相当困难,但“困难”不正是你所渴望碰到的东西吗?所以你说“事与愿违”,恐怕还须加上一句“违而安知非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