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好，还是“敲”好
贾岛提出“鸟宿池边树，僧敲（推）月下门”的疑问，千百年来，围绕着“推”与“敲”的斟酌，人们聚讼不已。前几天，我刚进过朱光潜先生的《咬文嚼字》，在与学生讨论时，很多学生都认同朱先生选择“推”的观点，认为“推”字好，也有学生认为“敲”字好，还有学生提出用“打”“拍”字更有力。我也说出了自己的理解，我认为还是原作中的“敲”字好。分析如下：
一、“敲”字扣题。贾岛诗歌原题为“题李凝幽居”，由题目可知，僧人是赴约而来，不是归寺；去别人家拜访，自然要“敲”门的。朱先生分析为是僧人住在“寺里”，孤僧“步月返寺”，“寺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和尚，他须自推自掩。”可见朱先生忽视了题目“李凝幽居”。
二、“敲”字紧应尾联“暂去还来此，幽期不负言”。从“幽期不负言”来看，僧人是应约到李凝幽居来的；从“暂去还来此”一句看，僧人还会再来。而朱先生却认为“寺里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和尚”，他是“尽兴而返”回“寺中”，并不是赴约而来。这样，诗中的“暂去还来”和“幽期”便没有了着落，讲不通。
三、“敲”字剥啄有声，以动衬静，更显环境的清幽寂静；而“推”字太沉闷，写幽静太直接，缺乏诗味。
四、“敲”字富有层次感，在冷寂的月色下，在空荡荡的院落中，敲门声使周围的环境更显岑寂；“推”字只能写出一个人的落寞孤寂，句意直白，动作呆板机械。
五、就意境而言，出句“鸟宿池边树”是写静，对句就应写动，而“推门”写动的效果却不能与“敲门”写动的效果相比。“推”只写僧人的行为，而“敲”字不光有行为动作，还有以动衬静的音响效果，响中寓静，颇显空灵。“鸟宿池边树”以生动的自然画面写万籁俱寂，“僧推月下门”，人物有些无精打采，而且意境不佳，给人的感觉太沉闷，与颈联“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中的“分”“动”等动词表现的意境相比气力全无，诗味寡淡。
六、李凝即使是隐士，李凝幽居毕竟还是人间俗世，只是俗世间的一处清幽之处，“敲”能显出“一些温暖的人情”，有人间烟火味儿，有友谊的温热在里面。而“推”字只能表现出僧人独来返寺，寂寞而入，四下里死寂无声，毫无生机可言。
七、“打”“拍”等词，既失之粗鲁无礼，又显场面杂乱，与诗歌意境和人物身份很不协调，当然不能选用。
综上所述，“敲”字形神俱备，动静结合，营造出和谐幽静、令人向往的艺术氛围，给人以美的享受，的确是此诗中的不二选择。朱光潜先生的分析脱离了原诗的题目，偏离了原诗的内容，仅是断章取义地分析两句诗，未免失之偏颇。我们在阅读中国古典诗歌时，还是要兼顾题目和整体内容来赏析诗歌的精妙之处。
附：贾岛《题李凝幽居》
闲居少邻并， 草径入荒园。
鸟宿池边树， 僧敲月下门。
过桥分野色， 移石动云根。
暂去还来此， 幽期不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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